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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依稀有些熟悉,地平线尽头再次出现了那段幽暗的城郭,在黄昏血红的夕阳照耀下,似乎清晰了些,我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的夕阳和已经升起的淡月,立刻就肯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,这一瞬我突然感到后脊发冷,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,我清楚记得,今日清晨它出现在商队的东北方,而现在,它出现在我们的东南方,也就是说清晨它在我们的左前方,而现在却在我们的右前方!
“鬼城!那是鬼城!”身旁的哈里老爹哑着嗓子喃喃自语,眼中满含惧意,颌下的胡须也像他的声音一样在簌簌发抖。
“鬼城?”我有些疑惑,“什么是鬼城?”
哈里老爹望着远方那段黑黢黢的城郭,喃喃地像在梦呓:“故老相传,沙漠中有一座飘忽不定的鬼城,没有固定的位置,时东时西没有定准,不幸看到它的人,无论怎么走,最终都会走进那座鬼城!”
我笑问道:“鬼城中有什么?”
“不知道!”哈里老爹的声音又开始发抖,“进了鬼城的人,没有谁再出来。”
嘁!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,没有谁再出来,那谁会知道这座鬼城.
接下来的旅程让商队笼罩在压抑莫名的恐惧中,我们每天都在清晨和黄昏看到远方那幽暗的城郭,只在日出日落的短暂时间出现,时左时右,或南或北,所有人都注意到,它偏离正东方的角度越来越小,位置的变换越来越近。虽然我对鬼城的说法嗤之以鼻,但要说那是像海市蜃楼一样的幻境,却又不该如此频繁如此真实地出现。
终于,在我们折向东方的第七天,它出现在了正东方,刚好拦在我们前进的路上,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慢慢向它走去,身后,昏黄的太阳惨淡无神,我突然发现,它这次出现的时间是如此的长,再没有像以往那样从我的视线中消失。
恐惧在商队中无声蔓延,就连骆驼似乎都感受到了这怪异而踯躅不前,我们鞭笞着牲口,一步步走向鬼城,望着在地平线上越来越清晰、越来越高阔的昏黄城郭,我知道,那已经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了!
“停!”桑巴不得不屈从大家的情绪,商队在离鬼城数里外停下来,鬼城寂寂地拦在我们正前方,仍然是混沌灰黄、一成不变的大漠颜色,风从城中刮过,隐隐有幽怨的呜咽传来,鬼城左右望不到尽头,城中是由无数大小不同,高矮不一的灰黄岩石组成的“建筑”,只是这些“建筑”没有一丝一毫人为的痕迹,有的,只是鬼斧神工!
“看到鬼城的人,最终都会走进鬼城,谁也避不开,逃不了!” 哈里老爹一直在喃喃呓语。我很想说这只是巧合,但我知道,在这样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海中,这鬼城就像是沧海一粟,我们要直直走到这一片石林,简直比芝麻掉针眼里还难,若这是巧合,也实在太巧了些!
“看!那是什么?”有人突然指着我们的身后高喊,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十分昏黄,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沙子在飘荡,我回头望去,只见身后的天空中,本该是太阳的地方竟只有一团混沌迷蒙的血红,一向清澄碧蓝的天宇,此刻竟变成迷蒙中透着血色的浑浊,尤其在西天尽头,地平线已经完全消失,沙海与天空已经完全混沌不分了。
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也清楚这决不是什么好情况,立刻把失魂落魄的哈里老爹扳过身来,指着西天大声问:“告诉我!那是什么?”
“沙尘暴!”哈里老爹蓦地睁大眼,声音中闪过更大的惊恐,几乎哭出声来,“老天爷都在把我们往鬼城赶啊!”
“怎么办?”桑巴亲自骑着骆驼到队伍前面来问我,他身旁紧随着弗莱特和黛丝丽,都彷徨无依地望着我,我深吸口气,藏起眼中的恐惧,指着前方的鬼城平静地说:“我们先到那里去躲避沙尘暴!”
风渐大,沙漫天,黄昏时分,我们在一片混沌迷蒙中,缓缓走向沙漠鬼城。
我现在不知是该诅咒老天还是该感谢老天,它在用风暴逞威的同时,也给了我们一座石头城以避难,又或者是用风暴把我们赶进传说中的鬼城,让鬼城来咀嚼吞噬消化我们这些无辜者,就像沙漠中那恐怖的传言一样。我猜不透它的心思,却已无从选择。
铺天盖地的黄沙向我们袭来,就像是天神在挥动巨铲把沙子尽数倾向大地,撒向我们,要尽力把我们埋葬。整个商队缩在鬼城几处巨大的岩石下,不管鬼城以后有什么不测的凶险,毕竟现在为我们挡住了大半的风沙,不然商队的人畜至少有一小半不是被飓风卷走,就是被沙子完全埋葬。
风沙从鬼城林立乱石间穿过,发出刺耳的厉啸和呜咽,就像无数恶鬼在城中疾走呼号,我卷缩在一柱怪石背风的角落,望着在飓风中纹丝不动傲然而立的嶙峋岩石,突然间有些明白鬼城的由来,想必这儿原本是一片山丘,只因时常出现的飓风吹蚀了不够坚硬的岩石,留下了这最刚强的部分,风沙千百年来在这一大片山石上雕蚀,终于用鬼斧神工劈出了这座诡异阴森的鬼城。至于它在沙漠中神出鬼没的说法,大概是因为阳光和水气折射的不同幻像被沙漠中的旅人看到,以讹传讹而来,就像我们这几天看到它的幻影早晨和黄昏出现在不同的方位上一样。至于看到鬼城的人就必然会走进来,再也出不去的说法,我现在已完全不放在心上,如果这说法成立,那么所有看到鬼城的人都该被困在鬼城中,这传言也就无从而来,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什么鬼城。
风沙肆虐了足有一个多时辰,当飓风渐渐趋弱后,天色已从漫天的混沌昏黄变成了笼罩天地的迷蒙幽暗,繁星弦月也重新出现在头顶,虽然还很朦胧模糊,但我知道,这场飓风总算过去了。有这些林立的怪石掩护,商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,不管关于鬼城的传言多么可怕,它也先从天威之下救了我们一回。
风沙过去后,传来弗莱特的声音:“今晚原地扎营,歇息一夜再走!”
我带着苦力们卸下驼背上的货物,清点所有牲口,没想到在这场惊天动地的飓风中,仅有一匹有伤的战马走失,多亏了这阴森的鬼城。
扎好营布置完岗哨已经是中夜时分,大家对周围那些寂寂如恶鬼异兽的嶙峋怪石渐渐习以为常,恐惧有时候仅源于未知,如今置身于鬼城中,大家反而平静下来。这一夜我睡得很好,虽然微风穿过乱石林整夜都发出一种幽咽的怪响,也没让我从一个诡异古怪的梦中醒来,梦中的情景异常清晰,却跟我生活中的情景没有哪怕一丁点相似,人在梦中总会见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,所以早上一睁开眼,我已把那个梦忘得一干二净。
...
它越来越近,我反而越来越不敢肯定那究竟是什么,直走近到十多丈距离,我才看清它随风轻轻摇曳的长毛,才想起应该是我们昨夜走失的那匹伤马,看清了它我反而浑身冰凉如坠冰窟,迎面而来的炽热阳光竟也驱不去我心中的寒意,我见过无数的马,无论活的死的,伤的残的,腐烂发臭或者只剩骨架的,都从来没让我恐惧过,但这一回,我恐惧得浑身发抖。
没有人会把它当成马,如果不是它身上还有一张完整的马皮的话。
几个武士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,一个武士突然抖着嗓子说,“是、是我的马!我认得它的蹄掌,我亲自给它钉的!”
它不该叫马,也不该叫骨架,因为还有完整的马皮松松地罩在那骨架上,它不像沙漠中饥渴而死的马那样,马皮紧紧贴在身上,鼓着夸张的大肚子,它就像、就像它皮下的血肉肚腹突然被抽得一干二净,皮和骨虽然还在一起,却已经完全分离,那皮现在就像松松套在它骨架上的宽松套子。我小心翼翼地用脚碰了碰它的肚子,立刻肯定,除了这皮和骨,它已没剩下任何东西。
“呛——”
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弯刀出鞘的声音,众人忙望两旁让开。只见托尼表情严肃地走近两步,突然一刀划向马腹,马皮应刀而裂,发出空洞声响的同时,也露出了白森森的肋骨和空空如也的肚子。托尼小心翼翼地用刀把裂开的马皮翻开,我总算看清了马皮下的一切,白森森的马骨干净得就像腐烂了百年的白骨,干净得见不到一丝血肉,就连翻开的马皮背面,也光洁得像匠人硝过的皮革。
“啊——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尖叫,把大家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,回头一看,却是黛丝丽害怕地蒙起了双眼,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。她和桑巴已闻讯赶了过来,望着地上的马皮和马骨,桑巴清了清嗓子,似乎想宽慰大家两句,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这情形才好。
“是吸血鬼!”哈里老爹满脸惨白,“我们都逃不了,是鬼城中的吸血僵尸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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