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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家的嫡长媳沈氏一眼,才对自己的二媳妇黄氏嗔道:“亲家好不容易过来住一晚,我们怎么可以怠慢呢?——还不赶快去给亲家安排住处?”
黄氏忙对裴家人福礼请罪,又带了丫鬟婆子出去找人安置裴家的来客。
裴家今日来得人多。黄氏便让裴家的女眷住在内院的五柳院。五柳院靠近二门,正屋有三大间,一明两暗,另外左右厢房齐备,精致小巧,一般是用来招待身份贵重的女眷的。
裴家的男人便由宁远侯引着,住到了外院的客房里。
第二天,宁远侯府里正式挂白,举哀,四处报丧。又安排了各个管事和婆子,在外院和内院分别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,还有宁远侯在朝堂上的同僚,以及裴家的亲朋好友和同僚。
一时间宁远侯府门前的大街上白汪汪一片,人来人往,十分热闹。
裴家的二媳妇和三媳妇,第二天也带着几个孩子上门来,给他们的大姑姑上香磕头。
夏夫人昨夜伤痛过甚,身子有些不好。裴老爷见宁远侯府里的丧事已经正正经经地办了起来,就留了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在这里看着,别的人都带着一起回裴府去了。
四小姐裴舒芬等了一晚上,也没有等到侯爷给自己的嫡母提起亲事的事儿。两个姐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,再不肯放她一个人独行,无论做什么事情,都要三个姐妹一起行动,实在是苦了裴舒芬一个人。
夏夫人只记挂着两个外孙,临走的时候,对姜妈妈、洪妈妈和桐露千叮咛、万嘱咐,让她们一定要小心,千万不能懈怠。这两个外孙,是女儿拿命换来的孩子,夏夫人决定无论怎样,也要让两个孩子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。
姜妈妈是楚谦益的乳娘,洪妈妈是楚谦谦的乳娘。她们两人,都是裴舒凡当年托娘家给找得乳娘,自然是裴家人信得过的人,也不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。她们的身契,都握在裴舒凡手里。裴舒凡一死,她的陪房和陪嫁,应该都传到楚谦益和楚谦谦手里。
两个孩子现在年岁还小,夏夫人便跟自己的大儿媳沈氏商议,是不是先把裴舒凡这些陪房的身契拿回裴家来收着,免得放在宁远侯府,让别人拿捏着,反而坏事。
沈氏听了,想了想,对夏夫人劝道:“娘,这事要从长计议。现在宁远侯府正是办丧事的时候,桐露又是个精明人,还有姜妈妈和洪妈妈,也是能干人。我们在他们府里还刚刚敲打了几个妾室姨娘,暂时应该不会有事。”
夏夫人看着沈氏,拉过她的手拍了拍,道:“你说得有理。娘都听你的,你对舒凡有这份心,我不是瞎子,都看得清清楚楚。你是两个孩子的大舅母,以后,你要多操些心,不能外道才是。”
沈氏心下有些惭愧,忙道:“娘谬赞了。媳妇这么些年来,也没有为大妹妹做过什么事。这一次,媳妇一定会帮大妹妹,把她的两个孩子想法子接回家来照看的。”
夏夫人以前就知道沈氏这个人,为人处事一向都是占着大理,寻常人都挑不出错来。这一次她却发现,沈氏不仅精通律法,而且该出手时就出手,决不手软,也不怕惹是非,该争的一定争,一点都不像以前在家里的时候,还要用通房来笼络丈夫的愚贤女子。
两人说着话,前面的大车已经到了裴府。
一行人刚下车,裴家的大管事已经大汗淋漓地跑过来道:“见过老爷、夫人,大少爷、大少奶奶。——圣上刚刚派了安郡王带着内侍过来宣旨,小的正要去宁远侯府跑一趟,可巧大家就回来了。”
裴老爷听了,忙命人摆了香案,一家子人都跪在香案前面,听内侍宣旨。
那内侍便捧着明黄诏书,对着裴家的人念道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约:晋翰林院侍读裴书仁为翰林院大学士。钦此!”
裴老爷和夏夫人面面相觑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大少爷裴书仁更是忍住心头的惊讶,站起身来,恭恭敬敬地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。
一旁背立双手站着的安郡王范世诚走过来拍着裴书仁的肩膀笑道:“裴兄家学渊源,又有状元之才,在下面的州府历练了十年,如今也是大展奇才的时候了。”
几天前裴书仁刚刚上京的时候,是被圣上一纸宣召,直接从地方官越州同知,调任京官里的翰林院侍读。明眼人都知道,这是在为裴家的大少爷入文渊阁做准备。只是要入文渊阁,一般都要先做了翰林院大学士才有正式入阁的资格。而大齐朝的人也都晓得,翰林大学士的名额只有一个。翰林院如今的大学士,也是一个有名的状元,便是当年在镇国公简士弘一案中,振臂一呼,让天下学子归心云集的大学士贺思平。
“王爷谬赞犬子了。只是不知翰林院原来的大学士贺思平,如今怎样了?”裴老爷也起身问道。
安郡王极为敬重三朝首辅裴立省,见他问话,忙拱了拱手,道:“太傅有礼。这贺家,今日也接了圣旨,贺思平如今已进都察院做了左督察御史了。”
翰林院大学士是正五品,左督察御史乃是正二品。贺思平连升六级,可见圣眷颇隆。
裴老爷听说万年翰林贺思平升了左督察御史,更是惊讶,忙问道:“那原来的杨御史呢?”
翰林贺思平也是隆庆朝的状元,比裴老爷还早一届,年岁上比裴老爷还大三岁。只是贺思平为人耿直,仕途坎坷,裴老爷如今都三朝首辅告老还乡了,他贺思平才刚刚进了都察院。
“裴太傅不愧是三朝首辅,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傅。——昨日杨御史上折子乞骸骨,圣上立时就允了。”安郡王似乎很是惋惜的样子,眉宇间却有些促狭的神色。
裴老爷这才恍然,点点头道:“他也有七十多快八十岁了,早该乞骸骨了。”乞骸骨,便是请求退休的意思。
杨御史每年都要装模作样“乞”一次,圣上前几年位置不稳,当然是一动不如一静。在人事上,基本上都以旧人为主,并没有一开始就大肆撤换新人,所以前几次,圣上都驳回了他的折子。
如今看来,圣上登位三年,地位日渐稳固,是时候要开始用自己的人了。
“好了,还有两道圣旨,就一道宣了吧。”安郡王见天色不早,他还要去宁远侯府一趟宣旨,便赶紧对内侍催促道。
裴家的人赶忙又跪下。
这剩下的两道圣旨,一道是迁裴家的二少爷裴书义,从原来的从六品辉州同知,调任从五品的越州知州,接替他大哥裴书仁以前的位置。从品级上说,整整升了两级。
第三道却更加耐人寻味,是迁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,从原来的从七品山南府经历,调任为从五品的中军都督府经历,连升四级。而且是从文官系统,调任到一直由世袭勋贵把持的武将系统里面。这在整个大齐朝,还是第一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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