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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皇已疾步过来一把掀开水晶帘,可那似有薄怒的目光很快被爱怜充盈,他微微蹙眉看着我,醇绵的声音响起:“怎么?不敢回家了?”
“父皇……”我呜咽一声扑入他怀里,“我错了。”
他将哭泣的我带进去,一直到了母妃身边,“瞧瞧你娘,想你都想病了,你的心就那么狠?”
母亲将我拉入怀里,柔声笑:“回来就好,龄儿不哭。”
“母后的病要紧吗?”我不敢再哭,只是抽抽搭搭地问,“怎么严重到要离宫养病?”
“不打紧的,只是在这里能看到你的仪仗入城,能看见你回来啊。”母妃说的果然和谷雨一样,她轻轻抹去我的眼泪,细细地打量我,“瞧瞧我的初龄,三年不见,竟是越来越漂亮了。”她将我的脸转向父皇说,“皇上看,丫头是不是开始像臣妾了?”
“江南的水养人,在你长大的地方待了三年,总该有些像你了。”父皇言罢又哼了一声,“可惜性子不见一点长大,有你一半稳重恬静,朕就安慰了。”
我嘟囔着腻入母亲怀里,一回到他们身边,我即刻便幻做娇憨的小闺女,呜咽着说:“父皇根本不想我,才回来就训人家,还说我心狠,分明是你们不要我了。”
母亲欣然而笑,在我耳畔低语:“你这模样叫容朔看见,不要紧吗?”
一语惊醒我,我方想起来他还在外头,父皇的目光已投向他,容朔隔着帘子向帝妃行礼,父皇只道一声:“辛苦了,先回府去,朕改日再找你说话。”
容朔遵从,行礼后正要离去,我却突然叫住他,道:“回头叫他们把我的东西都送来福山。不行不行,不是所有的东西,你知道吧,哪些东西我是要给父皇和母妃的?”
他好似有些尴尬,但点头说:“臣知道,稍后大部队到了,臣便派人将部分东西送来行宫,其他的东西暂时先搁在谨郡王府,可好?”
“好。”我应了,见他离去,转身又要和母亲撒娇,却见两人怔怔地看着我,随即他们对视,母亲先失笑出声,似有几分得意地对父皇道,“皇上输了。”
我正纳闷,母亲突然咳嗽了,父皇嗔她:“你瞧你!”便唤宫女,“带公主去洗漱,她风尘仆仆的皇贵妃身体吃不住。”
进来的正是谷雨,满面堆笑地就要拉我走,我舍不得离开,母妃笑道:“一会儿就回来了,三年不见都不想我,这会子黏糊什么?”
父皇却不管我,只亲自倒了热水给她,“太医说了,少说话多喝水,化了痰才好补气。”
我喜欢看他们这样,父皇和母妃在一起时,就完全不是一个帝王,无法想像他爱母亲有多深,但是十几年来,竟从未淡过。其实宫里那些在我眼中很是可怜的妃嫔们,也是父皇对母后的爱的最好证明,因为即便是出于责任,父皇都不愿意分出一点点的爱给她们。
“公主走吧。”谷雨轻声拉我走,早就张罗人准备好了香汤伺候我沐浴,在她面前我无所顾忌,只是衣衫褪尽的时候,谷雨忍不住惊讶出声,“我们的小公主真是长大了。”
我意识到她在看我的身体,而我也明白自己身上所起的变化,穿着衣裳尚看不出,然三年时间,我已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小姑娘,在姑苏和姐姐一起洗澡时,她还笑我:“到底从小底子好,比我那会儿强多了。
“谷雨最坏了。”我钻入浴桶里,拿水泼她的脸。
谷雨咯咯笑着,拿皂荚首乌等调制的膏子来润我的头发,一边说:“主子担心公主在外头生活不习惯,怕您吃不好睡不着,您才走那段日子,总一个人偷偷地落泪,有几次被皇上发现后,好容易才劝好了。后来知道您在姑苏落脚,才算安心。但好了一阵子后,今年年初莫名其妙就开始想您,寝食难安的,便病倒了。虽不是什么大病,可这样折磨缠绵,身体早晚也吃不住。幸好幸好,您总算回来了。”
一番话说得我心酸,我问谷雨:“你们是不是都讨厌我了,我那么任性不讲理,还让母妃伤心。”
谷雨温和地笑:“怎么会呢,大家都想您才是啊,您不在宫里,那里整个儿就静了,皇上时常来符望阁看主子,可总会先到长廊那里站一站,奴才们瞧着,像是在等您,看您会不会跑着扑进他怀里。”
“谷雨……”我已泪目相向,她忙将我抱住,也是哽咽,哄道,“虽然公主长个子长身体了,但在皇上主子眼里也好,在奴才们眼里也好,永远都是小公主啊,谁会和你计较对错,只要疼着你,爱着你就好了。”
方才在母亲面前不敢放声痛哭,此刻伏在谷雨的肩头大哭起来,她嗯嗯呀呀地哄着我,好似孩提时哄我入眠,柔柔地说着:“你看你看,长大了还是会哭。”
容朔曾问我:“你怎么那么爱哭?”
我也答不上来,也许在旁人眼里哭泣是懦弱的表现,可是眼泪能带走心底的哀伤,哭过后的疲惫能让人入眠,一觉醒来,就是新的世界。并非我爱哭,只是这几年眼泪才多了,过去的十几年,我的笑声充斥宫廷每一个角落,所以谷雨才会说,我不在,那里就静了。
“小公主。”片刻后,谷雨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黠然之态,将哭累的我浸入热水里,继续捋顺我的长发,悠悠道,“那位跟着您来的容大人,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儿吧。”
“是。”我应着,转身来瞧她,她眼中堆笑,嘴角有好看的曲线,凑近我道,“是我们未来的驸马?”
我一愣,低头不语,她笑嘻嘻道,“公主好像很信任他,他对公主也好细心,就是刚才您跑去望城阁那几步路,他都处处小心,好像怕您随时会被绊倒。奴婢看过太多贵族世家的公子哥儿,容公子是最稳重的一个呢。”
“你说什么呢?”我做起娇蛮之态,正色道,“这与我什么干系?他好是他的,我是我的。赶紧给我洗了,我还要去见母妃呢。”
她笑而不语,边上听见一两句的宫女也掩嘴而笑,弄得我很不好意思,又不知从何发作,只能转了话题问:“母妃的病要紧吗,真的只是小病?”
谷雨解释道:“太医早就说过,主子是不可以动心思熬心血的,说句对公主不敬的话,主子真正是忧思成疾,可还要在皇上面前装着,这三年您连一封信都没有,她能不难过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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