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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娘,臣有句话需对您直言。”何子衿也喜欢初龄,但因此想起了另一件事。
“请讲。”嗣音莞尔,却见他面有异色。
何子衿道:“娘娘虽年轻康复得快,可经历生皇子和受伤两次大劫,你的身体很虚,最好是不要再有身孕,不然会很危险。”
嗣音心头一紧,默默地点头,片刻后问:“会像敦敏夫人那样吗?”
“敦敏夫人是意外,微臣虽初次遇到,但医书里有记载,此类症状至今无法可医。”何子衿解释道,“臣说娘娘危险,是指您的身体太虚弱,怕不能承受胎儿,怀孕时有滑胎可能,而滑胎伤身,即便撑到分娩,您也未必有力气生下孩子。此外您也不可再生大病,不可耗费心血,如此方能延长生命。”
嗣音直视他,严肃地问:“本宫想听一句真话,本宫这样的身体,是不是活不长?”
“娘娘不用太紧张,如果您能避免微臣所说的那些事,当可长命百岁。”
“是吗?”嗣音淡然,低头抚摸女儿软软的头发,心中念:初龄,娘只要能陪你父皇走过一生,就满足了。如果娘不能活得太长,不要怪我。
初龄仿佛听到母亲的心声,抬起头来看看她,眯眼笑起来,嗲嗲地说:“母妃要好好吃饭呢。”
何子衿已收拾好药箱退出去,嗣音将女儿搂在怀里,她心头有隐痛,有不安,却不知是为了谁。不自禁地叹了句:“但愿他们都好。”
“娘娘。”忽见方永禄进来,面带微笑说,“皇上似乎沿途给娘娘送回了什么东西,今日才送到。”说着两个小太监抬进来一口不大不小的箱子,嗣音瞧着便觉得眼熟,打开后瞧见里头的东西,更是一愣,随即笑着招呼初龄来,问她:“这是什么?”
“是娃娃。”初龄伸手就抱起一只显然被摩挲过很多次的布娃娃,却听娘说,“这是母妃小时候玩的,你外婆收着呢。初龄喜欢吗?”
十月末,京城下第一场雪时,贤王府逢弄瓦之喜,世子妃孙夏菡顺利生下女儿,嗣音以皇帝的名义册封乐阳郡主,皇后则亲自赐名元雪。三日后淑慎出宫代帝后前来探望,正逢叶容敏要往护国寺还愿,她便跟着来看看明源。
自皇帝抱病退政后,淑慎因要照顾泓曦,一直没有来过护国寺,此番见到明源,他又是笑呵呵地说:“你好像又长高了。”
淑慎则嗔他:“别总拿对付小孩子的口吻和我说话。”又骄傲地问,“我很久没来,你想我了吧。”
明源温和地笑,点点头,“不过想你的,另有其人。”
淑慎狐疑地瞪着他,“除了你,我也不认识别人了。对了,初龄天天念叨你呢,等父皇病好了,我就带她来玩几天。天越来越冷了,她这几日就有些咳嗽,母妃说若不能好起来,就送来你这里过冬。”
明源只是爽朗地说:“好。”话音落,却发现淑慎眼眸间有淡淡的忧愁,便握了她的手,静静的不说话。
片刻后,淑慎才开口:“宫里有传言,说十四叔受了重伤已经没了,但是为了稳定军心一直都瞒着,要等父皇病好后才上报。真真假假的,我都分不清了。明源,你不是通晓前世未来吗?你告诉我,十四叔死了吗?”
“生生死死自有天命。”明源敛了笑容,宝相宁和,温和道,“你十四叔纵横沙场杀敌无数,双手沾满了人血,因果循环他必定会遭遇劫难,然能否渡劫,全在个人自身,别人无法左右。自然,你十四叔不会因流言说他死便死,既然是流言,就别庸人自扰,没有消息,也是最好的消息。”
淑慎抬手抹去要涌出的泪水,点头答应,站起来说:“我去药王殿为十四叔诵经祈福,还有父皇,他们一个人不让人省心。”
“去吧。”明源道,“我过会儿来。”
别了明源,淑慎独自往药王殿来,因贤王妃前来还愿并为小郡主祈福,护国寺暂时没有其他人出入,殿内除了值守的小沙弥再无别人,她静静跪在蒲团之上,默默念诵。
可兴许是在佛祖面前,念着经文涤荡心灵,淑慎莫名地落泪,她并不想哭,却抑制不住眼泪。到后来越来越伤心,竟匍匐在蒲团上大哭,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,哭罢虽十分疲累,却感通体舒畅好不惬意。
可惜没有随身带丝帕,衣袂也早已沾湿,双手怎么抹,脸上还是湿漉漉的,正叹气,身旁怯怯地递过来一方干净的帕子。
淑慎扭头看过去,惊讶道:“怎么是你?”想到自己涕泪滂沱的模样被人瞧见,羞赧不已,一把夺过帕子将脸抹干净,却“忘恩负义”地推开人家,恨道:“本宫在这里,谁让你进来的?”
来者正是邹皓,不知为什么,和淑慎打过几次交道后,虽然回回都被欺负,可如今每逢国子监休假,他来护国寺的目的不再是找明源,而是等她。但自那次后再没有见到过,让他倍感失落,也因此更期待能见到淑慎。
“现在护国寺只有贤王妃和本宫,你是怎么进来的?你信不信我让侍卫把你打出去?不好好在国子监念书,总往和尚堆里钻什么?你要是想出家,就赶紧剃发,别在国子监里厮混,浪费朝廷的粮食。”淑慎愤愤,她也不晓得哪儿来的怨气,这样一通发泄后,竟比刚才哭完还舒畅。
邹皓一言不发,不笑也不怒,就静静地听她说话。
反是淑慎有些不好意思了,到底是个大男人,被自己没头没脑地这样数落一番还能如此平静,这性子竟比泓晔还稳当,心里竟不由得佩服了。细想想,其实这个人,也没那么恃才傲物、不可一世,能让明源当朋友的人,必定不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