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适听墨子这么一说,心机一动,问道:“那璆琳珠售价几何?”
墨子也未多想,笑道:“售价几何,与我等并无关系。王公都把荆山玉、随侯珠、璆琳眼作为宝物,价值千金。但在墨者眼中,一文不值。”
“这东西既不能吃、有人来攻打又不能守、也不能多产麻布衣衫,不能利天下,故而墨者眼中这不是宝物。不能与义相比啊,在我眼中,千枚荆山玉、璆琳眼也不如你的宿麦之法和麦粉之术。”
适赶忙称是,心中却明白这东西必然极贵,而且在上流社会中市场广泛。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些东西,只要造型好看一些,换来千金并非难事。
蜻蜓眼做不出,弄些破玻璃球、墨绿玻璃杯什么的,骗贵族点钱应该不难。水晶、铅钡玻璃在贵族社会很有市场,汉代还有嘚瑟到用水晶做剑柄的……
墨子既然将这璆琳眼与随侯珠、荆山玉相提并论,看似没有回答,实则适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他也不再问,说起祝融血的事,只说已经收集了一些,再有几日就足够这一次祭祀篡夺巫祝之用了。
墨子也就没想适问的璆琳售价,便开始吩咐那些精通祭祀仪式感的墨者,准备五月祭祀的各种用具。
说者有心,听者无意,但也有听者有意。
高孙子作为督检之首,监察墨者本就是分内事。加上那日墨子也曾多说适这人知道的太多,若不用来行义而是祸乱天下要比别人更厉害,所以这些天他一直注视着适。
倒不是私仇,就像是胜绰记恨他说他多管闲事一样,他是真正为了行义,所以眼中揉不得砂子。
正因为重视,所以盯得更紧。将来真要有一天适叛墨行不义乱天下,诛杀他的十三剑需要七悟害共商同意才行。
他又是七悟害之一,悟害而兴利,本就分内之事。
前几日适做出了高度的可以燃烧的蒸馏酒后,先请一众墨者品尝了一番,高孙子喝了一杯便大醉。
即便大醉,脑袋里想的也是此物是有害还是有利于天下?
思虑了整整三天,盘算了各种得失,他觉得这东西绝对是有害天下。
因为天下多数人连酸淡酒都喝不起,这些清冽的上等酒只有那些王公贵族可以享用。
他们不稼不穑,只靠收取地租和封地收入或是放贷,这些酒常人喝不起,王公贵族如果嗜酒,必然会更加盘剥。
再者此物需要大量的粮食,很多人每年还要吃菜度日,这时候弄出这东西又要消耗粮食,实在不是什么好事,虽然味道确实够烈有游侠之气。
如今适又问起了璆琳眼的售价,高孙子觉得适可能会像是售卖麦粉磨坊一样卖这些东西。
这东西不比麦粉宿麦磨盘,对天下并无大利,墨子向来认为荆山玉之类的宝物根本算不上宝物,他也如此。
贵族想买,售价千金也不是不能,但是这千金是从何而来呢?还不是赋税所得?此物一出,贵族疯抢,或能加税,难道这样的害不是制造璆琳眼的人造成的吗?
他觉得要真是这样,墨者是脱不开关系的,这东西绝不是什么利天下之物。
如果是新的纺纱车、水车之类的器物,他高孙子绝对会用尽全力将其推广天下,可这东西他实在不认为有什么好处。
高孙子不诛心,虽然有意,却也没多想适这么做的目的,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,尽自己悟害之职与督检之责。
想到前些日子墨者的大聚,心说这件事终究需要巨子和所有墨者都在场,才能说。又想,适这人不是胜绰,自己对事不对人,他也不会记恨自己,就算记恨又算什么呢?自己这督检不就是叫人记恨的吗?
既是提醒适,也是提醒其余墨者,要分清利与害。
不过现在先要忙碌五月大祭的事,适也没有说要怎么样,况且七悟害不全,这件事此时便不必说。
高孙子想,等到九月份墨者大聚、七悟害聚齐、巫祝敛财事一解决,便要当众提醒这个问题。
与人无关,只与事关。这是职责,也是义务,高孙子并不怕适恨自己,也相信适不会恨自己。心有大义,自然无所畏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