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沛地的八月,风还很暖。
殷历的八月也比夏历的八月早一个月,金黄色的向日葵就在这样的暖风中向着太阳微笑。
人还没有到齐,不断地有人赶来,墨者们带领着新来的村社成员或是沛邑城内的人,安排到不同的位置坐下,先为他们准备了干粮饮食。
台上,几名墨者正在互相做角抵、比剑之类的游戏,吸引着众人的目光,消磨着等待的时间,时不时引来一阵叫好声。
适与墨子等一些墨者站在刻意种植出仪式感排列的向日葵下,金色的花粉扑簌簌地落下,野蜂在上飞舞,别有情调。
几名墨者从远处赶来,在墨子的身边说道:“那些巫祝从沛邑出来了,他们抬着棺木,穿着丧服。前面三五十人手持苴杖,后面人穿五服麻衣,边哭边朝这边来。众多人跟随其后,许是要来复仇?”
墨子嘿了一声,适似乎也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要做什么。
“这也好,我还担心他们会逃,既不逃,那就让他们来。适,那些火药都准备好了?”
适指着远处的马车道:“准备的不多,原料不足。但是用来震慑众人还是可以做到的。不需要都这样杀,只需要杀几个就好。”
墨子看着不远处正在那吃饭或是观看墨者舞剑角抵的民众,笑道:“让他们哭吧,哭丧事,也哭自己。到时死了,又无人哭,先哭也好。”
适道:“先生不担心?”
墨子淡淡一笑,反问道:“有何可担心?口舌相辩不消说,争民心这些人可能争得过你们书秘吏的人?真要是借机生事,怕他们没这个胆子。让高孙子乘车,带那些村社轻壮沿路准备相迎。”
传令的墨者领命而去,原本在外围巡逻的四辆车迅速集结,带领着那些被墨者深入的村社的乡民,沿着面向沛邑的小路前行。
片刻后,又有几名墨者跑来道:“沛邑的大族、长者、属吏等也都前来。”
墨子大约已经看清楚了,笑着对适说道:“看来这些人是来问罪的。不过他们问不了你毒杀巫祝的罪,总要想个别的罪名。你在这里等着,我会见见那些人。公造冶留在这里,和适在一起。”
公造冶略微有些担忧,说道:“先生,我若不去,只怕他们有人借机行刺。此地不比商丘,恐怕这些人还不知道我墨者复仇的手段。适不是说过嘛,初生牛犊不怕虎,咱们这虎怕的不是那些大牛,反倒是要提防那些不曾见过猛虎的牛犊。”
墨子挥手大笑,扬长而去,毫不担心。
公造冶拍了拍适的肩膀,以示鼓励,或做期待,随后一言不发站在适的左侧。
…………
数里之外,一列长长的队伍正朝这边而来。
三十多具棺木被抬着,走在最前面的一些人,身穿三升的不缝边的生麻布,头戴六升麻布缝制的绳缨冠,腰间缠绕白布、绳缨冠之下垂有白带。
最前面一人,手持一根齐胸高的竹杖,以示自己悲伤之下难以行走只能拄杖前行。
旁边一棺木的主人生前可能并无嫡子,跟随棺木前行的是一女子,容貌秀丽,身穿丧服。
只是不带绳缨冠,而是以一寸宽的麻布从额前绕过,将头发挽成一个髽髻,髽髻的后面用一尺长的竹子作为簪子,名为箭簪,以示自己悲伤。耳边的垂饰早已取下,肉嘟嘟的耳垂上空留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孔。
斩衰之后,便是服大功、小功、缌麻三丧的亲友,此时尚未哭泣,正等着准备遇到墨者和那些乡民之后再放声大哭。
棺木之后,跟随着几名身穿草鞋的游侠儿剑客。他们并非墨者,穿草鞋只是滕国的习惯,可见这些人正是距离沛邑不远的滕人。
这些游侠儿剑客中为首的一个,身高八尺,身负短剑,走的极为从容。
身后有巫祝跟上来,与那高八尺的剑士行礼,那剑士显有些不耐烦,问道:“尚有多远?”
巫祝小心回答,只说还有数里,这剑士的面色才算有些和蔼。
身穿六升熟麻丧服的巫祝道:“实是没有办法,墨者凶残,毒杀我血亲,我等无力,只能请人复仇。事成之后,必以万钱相谢。我只听说墨者中也有善用剑的,还请小心。”
那剑士大笑道:“我十五岁便杀人,你们也在滕地听过我名声,哪个不知?我乃滕地第一勇士。”
巫祝连声称是,也知道此人却有本事。
这人名叫滕叔羽,在滕地市井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人物,十五岁便杀人,又是滕国公族之后,据称当年越人破城之时滕叔羽也曾格杀过两名越人甲士,隐居市井。
滕国乃是武王的十四弟封国,始得封者滕叔秀,十年前越王朱勾灭滕,公族不忘此恨,便以滕叔为姓,以待将来复国。
滕叔羽听那巫祝还在阿谀,哼了一声道:“你们宋人的事,我本不想管。只你既说你是淮人并非殷人,我倒是可以管一管。若不然,莫说万钱,就是万金我也不会出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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