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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当揭阳镇街上,三娘见穆弘挺起朴刀直奔自己而来,不慌不忙掣出双刀来,挽出两道刀花来,迎将上去,两个便做一处厮杀起来。
只见两个都快,怎个快法?但见:幻做三千无影衣,不见其形只闻声。便如闪电穿空过,妙速道圆周始寰。众人起初还能辨得出两个声影,到得后来,便只见一团青影与白影交缠,都分不出来。再看两个兵刃时,穆弘朴刀做一团黑气,三娘双刀成一道白光,两下里黑白交作一处,黑白交闪之间,幻化出千百道光影来。
两个翻翻滚滚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败,穆弘越斗越惊,只觉三娘那两把刀,一刀快似一刀,一刀重愈一刀。起初还道三娘是个女子,便算武艺了得,长力定然不如男子,却没想到斗了这许久,劲力丝毫不减,反而越来越强。
又斗了二十余合,穆弘开始气喘如牛,手上朴刀渐渐慢了下来,刀法也散乱了,眼看再斗片刻,非输不可,穆弘咬牙,大喝一声,只将全身力道拼做一处,那口朴刀没头没脑的砍将过去。
三娘斗了许久,只见穆弘便要败了,却不曾想他那里竟然奋起全身力道,只在那里做困兽之斗,那口朴刀上力道彷如力有千钧,三娘连使巧劲卸力,但那力道竟然不能全都卸去!
三娘大惊,心头不由想起师尊周侗说过的话来:“三娘,日后你这连环劲大成,江湖中便鲜有敌手。只是须知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,若有武艺高强之人,使出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,这连环劲再有巧力,只怕也是无用的。”
此时见得穆弘这手功夫,莫非便是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?三娘见卸不掉那股劲力,只得硬挡硬架,好在脚下尚有玉环步,走得更快时,穆弘十刀中到有大半砍了个空。饶是如此,避让不开时,三娘还是硬挡硬架了穆弘十余刀,到得后来,三娘手臂都开始酸麻起来,竟是出道以来都不曾遇上之事,三娘心头也是惊骇不已。
好在穆弘那股子劲头难以长久,再拆二十余合后,将将斗到百余合上下时,穆弘劲力一退,手上那朴刀再也拿捏不住,当啷一声,便跌落在地上。三娘一刀砍来,穆弘躲无可躲,正待闭目待死,好在三娘尚有余力,硬生生的在他脖颈处停下刀来,月刀便横架在穆弘脖颈处。
见两个慢了下来,众人再看时,穆弘失了兵刃,三娘却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,便知是三娘胜了。穆春等人鸦雀无声,一众百姓却是欢呼喝彩起来,好似扬眉吐气了一般。
一场恶斗,三娘也是胸脯起伏甚急,喘息不定,刀不移开,只看着穆弘,喘息道:“你输了,该如何?”话音才落,穆弘脸上却是一片潮红,跟着一口血喷了出来,便软软的倒了下去。
穆春等人见了大惊,左右急忙上前来扶住,穆春更急,上前一看,只见穆弘双目紧闭,面色一阵红一阵白,呼吸急促,手脚抽搐,口角不住咳血。穆春赤红了眼,朴刀指着三娘厉声喝道:“小贱人,你害了我哥哥,我与你拼了!”
当下穆春大喝一声,直扑过来,三娘不紧不慢侧身躲过,脚下一盘,回肘在穆春背后一击,穆春扑了出去,跌在地上挣不起来。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,瞪眼怒道:“看在你是爱护兄长心切,一时情急才口出恶言,现下只将你跌一跤来,否则定要将你一顿好打!”
说罢三娘收了双刀走上前去,一众庄客惊乍乍的护着穆弘,略略后退,三娘皱眉道:“你们那主人是运劲过猛,吐纳不匀,又兼最后使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,受了内伤,又脱力来,让我来救他,再晚片刻,便是神仙来了都没救!”
穆春好容易挣扎起来,转到穆弘身前拦住,瞪着眼睛怒道:“不信你有这等好心!”三娘皱眉道:“我与你们又无深仇大恨,要害他作甚?”穆春闻言,心头怒气去了几分,但口中兀自道:“就算要救,也是要寻名医去,你一个女流之辈,会得甚么医术?”
三娘笑了笑,指着酒店内,自己那行李上那杆白莲临风旗道:“你不曾看见么?我便是最近在揭阳岭上行医传教的白莲教扈三娘子,左近我若是说我的医术第二,只怕无人敢说第一的。”
穆春这时才啊呀一声道:“俺是不太识字之人,不知那旗上大字,原来便是近日传得闻名的白莲教扈娘子,早知是你,也不敢与你口合了。”
说话间穆弘又咳一口血来,三娘皱眉道:“快些先将他扶进酒店里去。”当下一众庄客七手八脚的将穆弘抬进酒店里,教店家安排了一间敞亮大房来,将穆弘安置在床上。
三娘让薛永取了行李随后跟进来,火急取出针包来,点起一支蜡烛,边在烛火上烧那银针,口中边对穆春道:“将你兄长衣裳脱了。”
穆春唉了一声,只将外裳去了,三娘回头一看,皱眉道:“隔着衣服下针,你也不怕我手斜了,要了你哥哥性命!快些都脱了!”穆春呆了一呆道:“脱得赤条条的,只恐娘子不便。”三娘怒道:“休得废话,医道人眼里,只有病患,并无男女!”
当下穆春只得依言,将穆弘脱了个赤条条的,三娘烧取了银针过来,双手各拿两针,口中含了一针,只望穆弘胸前三处要穴,三针齐下,随后双手快如闪电,犹如手谈琵琶,挥瑟不止,接连在穆弘全身上下扎了百余针来。
穆春、薛永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,过了片刻,三娘下完针来,命人将穆弘扶起,在他背后推宫过血一遭后,穆弘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,众人都是一起惊呼。
三娘见了,却宽慰一笑,抹去额头汗水道:“这口血吐了,已经无大碍了。”当下收了银针后,命人给穆弘穿好衣裳。三娘吩咐薛永向店家借来纸笔墨,正想提起笔来写方子时,却不想那手轻颤不已,竟然拿捏不住那笔。
原来一场剧斗,三娘双手已然酸麻不已,后来又使了那一轮急针之术,又使力过猛,这时候一双手竟然劲力全无,都提不起笔来。
薛永见了道:“小人行走江湖,识得药性,也颇识得些字,便由小人来代笔好了,请娘子口述来便可。”三娘道:“也好。”当下口中滔滔不绝的说了两张药方来,少时薛永写毕,三娘命穆春快些去取了药来。
穆春快步去了,片刻后便取得药来,三娘教一张药方做药浴,一张做内服汤药,便在酒店里借了药炉煮了药来。随后穆春等人服侍穆弘泡了一回药浴,用将汤药灌了喝下去后,少时只见穆弘气色方才渐渐缓了过来。
穆春见了大喜,双目通红,对着三娘便拜道:“娘子心善,不计较我等粗鲁为难,还肯下手尽心救治,这厢里受俺一拜。”
三娘手臂抬不起来,教薛永上前扶起穆春后道:“治病救人乃是我辈医者应尽之责,不必言谢。此时你家哥哥伤势已然平稳,可寻辆车马将他送回家去静养。”
穆春应了,忙吩咐庄客去雇辆车马来听用,口中对三娘道:“娘子仁心仁德,便请随俺到庄上,好好款待相谢一番。”三娘沉吟片刻道:“也好,我也担忧你家哥哥伤势反复,随你同去庄上时,也好早晚照看一二。”
穆春大喜,少时车马雇来,一众庄客抬了穆弘上车,穆春又吩咐取来两顶软轿,抬了三娘与薛永两个,庄客收拾了行李,一行人便望穆家庄而来。
过不多时,来到庄上,穆太公听闻自家大郎与人拼斗,内伤脱力时,心头焦急,急忙出来相看。但又闻得穆春说了,穆弘已经被人救得回转时,穆太公方才松了口气,那厢里只顾对着三娘拜谢。
三娘一路上歇息了片刻,手臂方才渐渐有了些力气,见穆太公礼重,急忙扶起太公,口中道:“治病救人,实属本分,太公不须多礼。倒是穆大郎这遭受伤,却是因为与我厮斗之故,还请太公见谅。”
太公道:“我这两个闯祸的忤逆子,早晚出去生事,今日遇上高强人,吃了这一回苦头,也算给他个教训,扈娘子不须自责。”当下太公命人将出一间静雅屋舍来,请三娘安顿了,薛永自在客房歇了。
随后太公又命人杀猪宰羊,置办下一大桌宴席来,请三娘、薛永两个前来坐了,太公与穆春亲自相陪,请三娘来两个吃了一回酒筵来。
吃完酒筵,三娘又去与穆弘施了一回针灸,又命穆春服侍穆弘泡了一回药浴,再服用了一回汤药后,穆弘已然呼吸匀称,沉沉安睡。
三娘道:“你家哥哥这趟,为了赢我,不惜使出这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,不但内伤脱力,还伤了些元气,须得精心调养些时候,待得伤势平复了,要用些进补的药膳来将补,方可痊愈。”
穆春应了道:“要何种补药,扈娘子只管吩咐来,俺吩咐人取来便是了。”当下三娘又写了张药膳方子与穆春,穆春又问道:“哥哥何时会醒?”三娘微微一笑道:“他这趟为了抢个老婆回家,可真是吃奶的劲都使上了,只怕要睡个三日三夜,方才会醒来。”
听得三娘那话,穆春不禁涨红了脸来,不住赔罪,三娘笑着扶起后,当夜便在穆家庄歇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