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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世芳慢慢开口,声音带着久违说话的嘶哑:“不如何。”
黑袍人无可救药地摇了摇头,闻世芳却再度开了口:“你……为何一定要归去来灯,纵然再度合并成了引魂灯,那也只是一件法器,想来对你光大门派的理想并无太多助益。无名谷纵然维持不了多久,川北也该有一席之地可供容身,何不先换个名号躲一躲?若想让造化门再度现世,只需多等些年,待那些记得血海深仇的修士都寿尽了,再与几个大些的世家仙门以利益相许,不比你如今省事些?”
黑袍人一愣,随即笑起来,“闻道友这话倒是不错,确实可行。只是,多少天真了些。”
“……怎讲?”
“如今世间安宁久矣,纵有些邪魔外道作祟,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。这灵山宝地都被瓜分殆尽,各有其主,世家仙门就是想多捞一点也没机会动手。你看那长洲不就是如此么?可若我造化门再度出世,那便是一个绝好的靶子,如此一来,各大势力皆可借着围剿余孽的名头再度围猎,最后不伤的还是我门下弟子么?”
她语调嘲讽至极,几近尖酸刻薄,“闻道友不会忘了抚舟崖之战后,世家仙门借口清理叛徒,打得不可开交的事情吧?”
闻世芳沉默,现在的修界格局确实是在青州大变后的大大小小争斗中逐步成型的。南黄北杨屹立不倒,大部分顶尖仙门世家也没什么变动,要说有什么大变化,那就是有一大批小型势力异军突起。但这些小势力却占据了相当可观的一部分资源,并且还在陆陆续续争夺中。
只有造化门一朝崩塌,再无余音。
“哦,我忘了。闻道友年轻,那时你还小呢。”谷主冷淡道。
她一身浓重的灰袍翻飞在呼啸而过的风中,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。当年造化门门主悬云真人力战而死,为数不多的内门弟子也尽数殉身抚舟崖,听她口气,定是经历过大战的人,可她到底是哪一位?
闻世芳心念急转,搜肠刮肚也没想到一个可能对得上的人,只好转开话题,“谷主身居青州,倒是消息灵通,还知道长洲的事情?”
“长洲剑仙威名赫赫,我既然想重振师门,自然不能闭门造车,”谷主稍稍一顿,很是好奇地问道,“依闻道友看,我与长洲剑仙,哪个更好?”
闻世芳心头一动,忽地琢磨出些诡异的味道,然而还没等她想出头绪,那人便叹道:
“想来最多也不过是一丘之貉,若是难听些便是口蜜腹剑了。”
“有道理,”闻世芳眯了眯眼,心道:这话听上去也很耳熟。
她半点没犹豫,又继续套话,“倪家当年的那场火是你放的?为何?”
谷主语调平平地“哦”了一声,沉默片刻方笑道:“倪震宇那个老东西查得倒是挺不错的啊,做区区倪家的家主真是可惜他了。若是去听风台,那定是统管四州听风台的台长啊。只可惜,还是错了一点。”
“不错,天南火确实是我的,可那火却着实不是我放的。君不见我与云栖素无愁怨,何苦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?这桩生死,闻道友还得去问九黎道君。他可才是那个看云栖不顺眼的废物,想当年烟霞客……”
灰袍人忽的一顿,悠闲的语气顿时冷厉了下来,“你在拖延时间!你已经找到了吴萍!”
闻世芳暗叹一声,来的人太不巧了,谷主也来得太不巧了,但凡是别人,她都有八成把握。可来的人却是这位修为莫测的谷主,那便只能奋力一搏了。
眨眼间,闻世芳已经欺身而上,无数素白的不惊花骤然开合,咬向黑袍之人,赤色花蕊似乎已经饱尝了鲜血的味道。
谷主下意识地甩出道道明若琉璃的火焰,仍然不慎被几朵漏网之鱼啃食了一口。
下一刻,一股莫名的沸腾自手中传来,闻世芳却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“好手段!”谷主一边称赞,一边化出一把厚重的金刀,摧枯拉朽地斩过来,“闻道友这化生的功夫倒是一绝!”
闻世芳身形骤然消散,下一刻已然转到了黑袍人身后,冰冷的不惊枝已经擦到了那身华贵的黑袍。电光火石间,黑袍人却不可思议地一转,原先那一刀看似落了空,现在却带着饱满的灵力径直向闻世芳胸口袭去。
闻世芳心念一动,再度诡异地翻了个身,避开了沉重的半招,而剩下的半招却生生在她左臂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“真是可惜了。”那人懒洋洋道,“元君的血怎么能白白洒在青州荒原上呢?白便宜了那些个没灵智的杂碎。”
她语调散漫,手中招式却一点不减狠厉,似乎完全预料到了闻世芳会往哪里去,正正好好截住了飞身而起的青袍人,又是一式势如千军的横劈。
闻世芳再度感到了莫名的熟悉,这人的气息虽然毫无熟悉之感,但出招方式她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,而且对她的招式也似乎十分了解。
金芒迎面而来,几乎闪得她目不能视,她下意识飞身前进,打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,绕过这一招,直击无名谷谷主的面门。但在最后一刻,她却撤身而退,远远避开数十丈。真正落空的一刀在冻土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。
震耳欲聋的轰击中,传来闻世芳遥远而笃定的声音:“我见过你。你是谁?”
黑袍人微不可见地一顿,没有回答,手中金刀骤然高举,天外流星一般砸过来,昏沉永夜中,似是金乌坠地。刹那间,方圆百里的怨灵邪祟,不论大小,纷纷在远遁中化作飞烟。
若是被这一击正中,便是以元君的肉身,只怕也会筋骨寸折,神魂重创。
闻世芳召出归去来灯,眯着眼直击而上。
她感知细微分明,自无名谷谷主现身那一刻,她的气机就牢牢锁定在了自己身上。这一招,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。
可是,那刀是天南火所化。
她想赌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