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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遥嗔道:“我越不让你还越给,一会儿这看不住,又该招蚂蚁去了,”
常思豪笑道:“蚂蚁怕什么,酸酸甜甜的,吃了长得结实,我小时候……”阿遥道:“又说你小时候,闹饥荒说不得,什么都吃了,这又不是那年月,何况咱这还是个姑娘,”这时常自瑶跑回來,食指竖着给妈妈看,上面爬着一只红斑细腿指甲大的小蜘蛛,阿遥惊叫道:“快扔了它,”
不等她说完,常自瑶早已嘿嘿一笑,把指头放进嘴里。
阿遥脸皮一阵发麻,忙抓她掰嘴:“吐出來,快吐出來,啊,啊,”常自瑶:“啊,啊,”嘴巴学她张大,里面什么也沒有,趁妈妈发呆之际,一转身又跑到爸爸身边张大嘴:“啊、啊,”
常思豪回过头,笑着刮了下她的脸,道:“又吃了什么呀,”常自瑶:“蛛、蛛,”常思豪:“好吃吗,”常自瑶:“好、吃,”常思豪道:“觉得好吃的,就可以吃,觉得不好吃的,就不吃,”常自瑶:“嗯,”阿遥简直要疯掉了:“你怎能这么告诉她,蜘蛛是能吃的吗,”
常思豪笑道:“不吃吃看,怎么知道能不能吃,螃蟹最早也沒人吃【娴墨:闲言正是大旨,莫作等闲看,】,结果现在大家不都在吃,【娴墨:广州人是小常知音,光是烧烤那一排排的虫蛹就能把人吓出“一抹嫩绿”來】”阿遥道:“那怎么能一样,”常思豪道:“都差不多啦,总之呢,在这个世界上活着,体验是很重要的,倘若从小到大,连蚂蚁也沒吃过、蜂窝都沒捅过,那童年未免太沒意思了,”
常自瑶仰着小脸:“蜂窝,什么是、蜂窝,”
常思豪“嗯”了一声,将她抱起來,在树林里走,很快看到一只圆蜂窝,高高地挂在枝头上,他示意自瑶看,小声道:“那就是蜂窝,你现在够不到,以后长大了、长高了,就可以去捅了,”【娴墨:教闺女捅蜂窝,小常是武侠小说中第一人】
常自瑶很好奇,在爸爸怀里使劲蹬腿,把胳膊伸高想去够,常思豪转开了身子,道:“嗯,不可以,现在它们睡觉呢,打扰人家睡觉,是很不礼貌的,知道吗,”常自瑶笑了:“嗯,”
回到篝火边,常思豪瞧瞧阿遥,道:“啊呀,妈妈生气了,瑶瑶,妈妈生气时怎么办呀,”把她放在地上,常自瑶轻跑两步到母亲身边,小手按胯少蹲,垂头施礼,慢声细语地:“小姐,大家闺秀、不生气,”阿遥不理,扭过脸去,常自瑶颠颠儿又转到她面前行礼:“小姐,饶了奴婢、这一回吧,”瞧着她那严肃哀怨的小脸儿,阿遥绷了一绷,沒绷住,“噗”地笑出來,忙又半嘟了嘴,拍她手道:“好了,别听你爹的,那些脏东西,不许再吃了,”
常思豪张手笑道:“肉好啦,快抢烤肉吃呀,”常自瑶脱开母亲怀抱跑了过去。
三人一人一张虎皮垫,围着篝火吃肉,常自瑶坐在爸妈中间,一片一片吃得倒快,阿遥担心道:“我总觉得咱这孩子有点怪,刚有点小牙就能吃肉了,个子窜得也快,别的孩子这么大,有的还不会走呢,别再是什么病吧,【娴墨:姚明闺女三岁就一米二了,这叫先天足,哪是病,】”常思豪笑道:“那是他们元气不够壮,你想想怀孕时你吃的是什么,普通人家吃的又是什么,”阿遥笑道:“还说呢,那肉吃得我现在还膻气,我都害怕自己身上要长黄毛了,”常思豪笑道:“黄毛嘛未必,当了娘之后你的威风抖大了,脑门上要是长出个王字,倒是和你蛮配的,”阿遥笑着一拳轻捶过去。
吃完饭进屋睡觉【娴墨:晚上吃了肉,沒吃山楂助消化不科学啊,小郭知道了会伤心哟】,刚躺下,就听外面马蹄声响,紧跟着有人双脚落地蹬蹬往前來,到门上咣咣敲道:“云中侯接旨,云中侯接旨,”
阿遥要起,常思豪伸手按住,爬起來披衣开门,只见一干事呼呼带喘站在门外,满脸干掉的汗痕,后面还有几人牵马站在月下,便问道:“何事,”
那领头干事道:“云中侯接旨,”不等他跪礼,直接道:“皇上有旨,召你立刻回京,”
常思豪皱眉道:“你回去回复……”不等他说,那干事又道:“侯爷,此事沒有商量余地,您快请吧,具体事宜,咱们路上慢慢说,”常思豪暗笑好硬的口气,道:“天太晚了,你请便吧,”说着就要关门,那干事伸手将门扳住:“侯爷,难道亡国了你也不顾吗,”
常思豪身子已经回转过去一半,听这话又转回來,审视着他。
那干事见他非要听个明白,回头瞧瞧其它人,无奈地道:“好,那我就在这说,侯爷,九月初七大同有人叩关,叩关者是一男二女外带十余骑鞑靼骑兵,男的自称名叫把汉那吉,两个女人是他的妻子【娴墨:一个叫比吉,另一个史上无载,作者可能也沒查到,所以干脆都不写名字了,】,骑兵队长叫阿力哥,是把汉那吉奶娘的丈夫,【娴墨:阿力奶爸,】”
常思豪一听把汉那吉,神情郑重起來。
“把汉那吉声称自己是俺答汗的孙子,说是來投诚,让进城之后,大同巡抚方逢时问他因何來此投诚,他支吾不言,口口声声,必须见到一克常哥方肯吐露实情,紧跟着传來军报,俺答汗听说孙子进了明营,认为是明军设计诱拐,已经集结大军向大同进发,方大人急报了宣大总督王崇古,王大人急往上报,消息传到皇上那里,这才着急找您,嫌马不够快,这旨是靠厂里飞鸽传书过來的,以往俺答來攻都是抢掠物资,这次为了孙子大倾全国之兵,等于豁出了老命,军情紧急刻不容缓,现在多半大同已经开战了,”
阿遥已经披衣坐起,在里面听见,不由得一阵惶然,手撑两个木块往前挪了挪,常思豪回头看了一眼,转回來,问道:“朝廷准备了什么对策,”
干事道:“内阁中分为两派,一派想杀掉把汉那吉震摄俺答,一派想等您回去了解了情况再说,现在百官都知了此事,大多数的意见都是前者,因俺答多年在边境劫掠不止,这是打击他的最好机会【娴墨:俺答可不像徐阶,以为儿子被杀会昏死吓死,他是有仇必报,】,还有的说这是俺答为了开仗有个借口,故意搞出來的,”
常思豪心想:“上次把汉那吉潜入明境被火黎孤温劫持,乃是黄台吉事先传消息给瓦剌的缘故,说明鞑靼内部争斗亦剧,这回难道是他们叔侄反目,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去明营找我,倘是这样,他不可能是背负着什么阴谋而來,俺答以前让把汉那吉带兵打瓦剌,明明是想把他培养成继承人,可见重视程度,孙子若死在明营,那这仇疙瘩结死就更打不开了,”
干事道:“侯爷,我们來时已然多备了空马,咱们这就上路吧,”
常思豪示意他等一下,合上门在炉边琢磨,阿遥道:“鞑靼來攻非同小可,把汉那吉又是你朋友,于情于理,都该过去看看,或能把这场战祸平息下去也不一定,”见常思豪看自己,又道:“你不用担心我,我在这里等你就是,这里样样不缺,我一个人也过得惯,况且还有自瑶做伴,也不孤清的,……你要实在担心,把我送到附近藏族寨子也可,那里居民淳朴,待人是极好的,要不我到唐门去也行,【娴墨:傻姑娘,还不知道去了要吃人家下眼食,】”
常思豪沉吟着:“可是我早说要和你……”阿遥笑道:“瞧你,这会儿倒儿女情长起來了,我看你倒该学学方枕诺,平时把诺言放头下枕着,时时记省,临事倒不必看它,反正也是在脑袋后面【娴墨:小方名字,却在阿遥口中作一解,这一救不白救,也算多个知心人,】,这么久的夫妻,难道我不知你的性,别说你是男人,便是我也如此,你想想这一开战是多少条人命,要毁多少个家,不知道的便也罢了,知道的不伸一把手,事后哪还能活得心安,你可别让我把这背上一辈子,【娴墨:阿遥是程大人血脉真继承者,真正将门虎女,】”
常思豪叹了口气,道:“也好,那我还是顺路送你去唐门吧,不管怎么说,毕竟还是亲戚,总能照一眼的,”
两人抱了孩子出來,随同干事出发,一路來到九里飞花寨外,夜色黑沉沉地,寨口悄静无风,常思豪让干事上去叫寨门,自己勒住马匹,跳下來,把方垫子铺在地上,然后将抱着孩子的阿遥托下來,放在上面,蹲下替她把布带套在断腿上,将两只木块也放在两边,两只大手按着她的腿,道:“阿遥,我就不进寨了,”
阿遥手拢孩子望着他:“夫君,你要小心,”
常思豪也望着她,伸手在孩子脸颊轻轻一拢,站起來回身准备上马,忽然凝了一下,又转过來:“你那玉佩呢,”
阿遥从怀里掏出來:“干什么,”常思豪伸手道:“给我吧,开战生死难料,届时若有不测……”阿遥手拿玉佩正递到中途,听到这话又收了回來,冷冷道:“有不测怎样,你也派个人把它送回來,”说着把玉佩往地上一拍,拿起手边的木块,“卡”地一声,将玉佩砸成碎片,抬起头对上丈夫惊讶的目光,问道:“你可知我爹为何让你送玉回太原,”
常思豪道:“……当然是,为给家人一个信息,”
阿遥寒着脸道:“你错了,我爹是怕你怀报仇之念又杀回去,死在那里,让你送这块玉佩,正是要你留下这条性命,沒了你,我还要这块石头做什么,”【娴墨:知父莫若女,事隔四载、近一百九十万字,终借阿遥之口,泄程大人之真心,】【娴墨补:正是“人生非为求死,有生便是希望”,程允锋若只是要小常给家报个死讯才交玉佩,哪是他的风骨,】
常思豪:“阿遥……”
阿遥道:“别说了,我不进唐门,我随你走,”【娴墨:虎父无犬女,小常一言成谶,老实人抖起來也威风,阿遥终于要变“母老虎”了,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