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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十分钟,他听着哗哗水声,半阖眼,见玻璃上她的影子,时而近,时而远。
“你说句话。”她应该是在担心。
“在等你。”他淡淡地回。
“你脸色,不太好的样子。”声音又传出来。
“无妨。”又死不了。
沈奚将毛巾打湿了,先将长发上的白沫子一点点抹下去:“我看你是真不舒服了,要谭医生来看看吗?”
须臾,他才说:“等你好了。”
这样说,是承认了?
沈奚也顾不得将毛巾撩水,急急地就将头发都浸在了浴缸里,大概洗透了,将毛巾裹着头发吸干水。怕太湿出去,不成样子,心里着紧,用力擦了会儿,摊开来,毛巾里掉的头发比平日多了,没顾得,又去看镜子里。
半湿的,编起来,在头上绑个缎带,应该瞧大出未干。
她料定他在窗边上,那么绅士个人,会给她留收拾的空间,可门打开,傅侗文却坐在桌上,手边上是一叠纸,钢笔斜压在上头。人倒是坐在椅子上,正对门,瞧着她。
“你洗头发,我为何看不得?”他问。
“不是看不得,”沈奚像个小女孩似的嘟囔,“是不好看。”
灯光煌煌的,他人在笑。
“我去叫谭医生来,还是他看看,你是他的病人。”
“刚从他那里回来,”他说,“用不到了。”
难怪这么晚。沈奚到桌边去,也坐下来,不放心,在目光征询后,将他的腕子捏住了。
这一个月旁的没学会,把脉倒和谭庆项请教过。让她和中医一般,能手指压着,就问出五脏六腑的毛病,那是天方夜谭。可心跳,总能数
是快的,可她的也快。
沈奚见他是不给劝说的样子,想着,算了,晚上睡得活络些,随时留心好了。她将他的腕子松开,这才瞥到纸上写着的,竟是那两句话。
谭庆项说他在青楼赠美人的打油诗。
酸梅子又来了。
沈奚托着腮,望那字:“你很念旧吗?想起故人了?”
他摇头:“在哪里写的都记不起,何谈故人。”
被强塞的酸梅捻出了汁,兑上水,添了冰糖,成了一盅消暑佳品。
沈奚嘴角抿着,在笑。
傅侗文将一页纸揭了,要握成团,被她夺下。沈奚也不做声,将纸在桌上铺平,去用手心抚平那折出来的印子:“我拿来,恰好能做书签用。”
他看她,抄了钢笔在手里,拔下笔帽:“那是磨笔尖的废纸。”手腕用力,笔锋流转,又写了一张新的,揭下来,缓缓推到她眼下:“送你的。”
是:一见成欢。
沈奚将半湿的头发挽在耳后头,把头一张纸三摺,摆弄了会儿,才小声说:“这不是你给别人的吗?”
他笑着回:“都是不相干的人。那时写,眼前是没有人的。”
其实他不解释的话,她也能给自己脑补找借口,可他这么一说,却很不同。沈奚嘴角抿着,将新的那张接过来,又去摺。他又去写。
仍是:一见成欢。
“写这么多。”她脸更烧得慌了。
他未答。一来,是胸口手臂,肩下都闷疼着,是想找点事来做,让她察觉到又要扰乱这难得的气氛。二来,也想多看一会她摺纸的样子,所以想多写几张,引她去做。
因着他的目光,就连摺纸这样的事,也让沈奚恍恍惚惚,心跳得不爽利。
傅侗文再递来的,却是已经摺好的一张。
沈奚疑惑,在他的目光里,展开那纸,此番的字却是:一见成欢,地老天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