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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是个大慈善家,爱国商人,资助过许多的人,”陈蔺观回她,“可是沈奚,他对别人是好人,但对我不是。我是个普通人,不是圣人,你如果想要我的教授救他,不必来求我。”
“我试过联系你的教授,可是”
陈蔺观自然知道她碰到的困难:“当然,我教授早已重病在身,闭门谢客了。”
“所以我才找到你,是因为知道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。”
“你不要打我的主意,也不要和我谈医者仁心,我是个很自私的人。”
长久的安静后,沈奚再次说了句:“抱歉。”
她预料到这个结果了,可还是想试一试。
这条路走不通的话,只好准备起来,前往英国,去见谭庆项过去的教授。心脏外科是连外科医生都要避讳的领域,专攻这方面的医生本就少,能有丰富临床经验的人更少她怕,到了英国还是于事无补。
沈奚和陈蔺观不欢而散。
她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坡路,往公寓走,两旁都是小咖啡馆、小酒馆。她初见巴黎,是在傅侗文送给自己的一套彩色照片里,那时她对欧洲的这个城市印象是,街边房子像摆放整齐的洋火盒,色彩斑斓的墙面,严丝合缝地贴着彼此。
傅侗文后来提到那套照片,说是自己初到巴黎,花大价钱问一位记者购买的。他从不吝于赞美任何一个西方国家,开放的思想和工业化的成就。
赞美下,是美好的期盼,期盼中国能有这样绚烂于世的一日。
几个小孩子围着辆冰激凌贩卖车,接过自己想要的甜品和汽水。
沈奚看到也有贩卖爆米花的,她买了一包,贩卖的老者提醒着,指了指她的手包。巴黎是繁华没错,可偷抢也是出了名的。老者见她黑发黑眼是个亚洲人,走路漫无目的,有点游览的意思,推测她是初到巴黎的女孩子,好心提醒。
沈奚用和傅侗文学的法文,道谢后,接过纸袋子。
回了公寓,她看落地钟的时间,傅侗文还在午睡,便把爆米花放在了门口的矮几上。来接培德的人坐在客厅里,见到沈奚,立身唤她:“少奶。”
她看门口的布纹行李箱:“谭先生呢?”
“在和培德小姐道别,在厨房间。”
沈奚到厨房门口,咳嗽了声。
“不用进来了,我们出去。”
谭庆项说着,带培德走出厨房。
他这次带培德来法国,就是为了亲自把她送到欧洲,再把她交给德国驻法领事馆。没几日,和平会议就结束了,他知道再没法拖延,就在上周联系了德国领事馆,定了这星期送她过去。对于这个决定,培德不是没争辩过,可她能战胜所有的困难,唯独无法逾越一个天堑——谭庆项不爱她。眼看着德国即将被制裁,培德也要担心家里的祖父母,左思右想,没别的法子,才算是答应了离开的安排。
培德手里抱着一个食盒,是她央求谭庆仙做的中国菜,准备在路上吃。
沈奚和谭庆项送她到公寓大门外。
“不要给这个地址写信,会议后这个公寓会交给房东,我们也会回国。”谭庆项交代。
“你们回中国后,住在哪里?”培德灰蓝色的眼睛里,是藏不住的泪水。
“说不准。”谭庆项说。
培德低着头,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懂的德语,说了很久的话。
沈奚从音调、语气里,猜想这是最后的剖白。
谭庆项毕竟是傅侗文的同龄人,经历得多,他始终带着笑,使培德不至太窘迫。最后,他给了小女孩一个真诚的拥抱,低声,用德语说了几句话。
培德眨眨眼,泪水顺着脸颊,落到衣领内。
“再见,沈小姐。也替我和三爷说再见。”培德轻声对沈奚道别,掉头,上了汽车。
汽车消失在街道转弯处。
谭庆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。
“她说了什么?”沈奚小声问。
“我不告诉你的话,你会如何?”他笑。
“会辗转难眠?”沈奚和他说笑,“像在红磨坊看了一场歌舞,却唯独落幕前离场了,不知结局的滋味,不太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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