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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回 天香楼上书生意气 羊毫笔底词客情怀 (第1/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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甫交十月,冬令已至,京城的天气已是有些凉了,早晚行人都穿上了棉衣。十月初二这天傍晚,只见两乘轿子一前一后抬到灯市口的天香楼前。头一乘轿子里坐着的是一个五品官员,约四十岁左右年纪,生得矮小清俊,此人名叫艾穆,是一名刑部员外郎。第二乘轿子里坐着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人,三十五六岁年纪,斯斯文文,一看就是个白面书生。他名叫沈思孝,是刑部衙门的一名主事。两乘轿子都在天香楼门口落了下来,人还没下轿,就听得一阵鞭炮声噼噼啪啪炸了个满天星。刺鼻的硝烟味,呛得艾穆好一阵咳嗽。鞭炮声中,又见一大串贴着大红喜字的走马灯围着轿子上下翻飞磨旋儿,十几个小孩一边拍巴掌一边齐崭崭儿唱道:

老爷升官——喜呀!

开府建衙——喜呀!

瓜伞开路——喜呀!

八面威风——喜呀!

…………

艾穆一听就知道是讨喜钱的,京城年年月月都有升官的人,凡升官必有盛宴。因此,一帮街头小混混便觅着一个讨钱的方法,专门堵在大酒楼的门口,围着官轿大唱《喜字歌》。前来赴宴的人未必都是升官的,但人在世上走谁不图个吉利?此时艾穆虽然心情不佳,仍然从袖筒里掏出一把铜板赏了。

在店伙计引领下,艾穆与沈思孝两人上得二楼一间宽大的包房。房里先已坐了五个官员,都是翰林院一班词臣,他们是编修吴中行,检讨赵用贤,侍读赵志皋、张位与习孔教。这几位年轻官员,在京城翰墨场中很有一些名气。艾穆在这群人里头,年齿稍长,而且也是惟独一个没有进士身份的。他们之所以与他交往,皆因艾穆当年以乡举被荐用为阜城教谕。由于学问好,邻郡的青年士子常跑来听他讲学,其中不少人后来考取了进士,更有一个名叫赵南星的人,竟高中探花。这赵南星贵为探花郎,然对他执弟子礼甚恭,艾穆由此声名大噪。万历初,他得到张居正的赏识,被荐拔为刑部员外郎。自来京城,他便和翰林院的词臣们惺惺相惜过从甚密。今天下午,吴中行下帖子请他与沈思孝前来天香楼餐叙。他早就听说翰林院词臣穿着大红袍子跑到内阁拜谒吕调阳的事,也想趁机问个究竟,于是践约而来。他刚一进屋,吴中行就站起来嚷道:

“和父兄,你终于到了。”

“今天下午,大理寺的人来衙门会揖,所以散班迟了。”艾穆朝在座诸位拱手一揖,笑着说,“翰林院的俊彦都到了,请问谁请客?”

“我。”吴中行答。

“为何请客?”

“为首辅守制的事。”

“啊?”

艾穆一怔,回头对站在身后的沈思孝说:“纯父兄,这顿饭不大好吃吧。”

沈思孝与在座的赵志皋是老乡,通过他的介绍,早就同吴中行等人成了好朋友,常在一起吟诗作赋品茶论道。这帮词臣近日所做之事,沈思孝不但知道,而且也是积极参与者,因此答道:

“今天,大概是物以类聚,不然,子道兄也不会请我们前来凑热闹。”

“是啊,请你们来,是有要事相商。”

吴中行说罢,邀大家入席。不一会儿,各色菜肴一景儿摆了上来。这天香楼精于制作关外大菜,招牌菜是红烧熊掌和烤乳羊。眼下大盘大碗珍馐满席,特别是那一盆煨得烂烂的熊掌和那只烤得油腻腻肥嫩嫩的乳羊,更是热气腾腾馋得大家直吞口水。吴中行让店小二离房出门,自己亲执酒壶给大家斟满了一杯酒,言道:

“这第一杯酒,咱们敬一个人。”

“敬谁?”沈思孝问。

“老天官张大人。”吴中行陡然神色黯淡下来,负疚地说,“张大人拒不上本劝说首辅夺情,气节可嘉,高风可仰。可是,我们那天去吏部却错怪了他。昨日,皇上谕旨让他致仕,朝中部院大臣中,又少了一位清望人物,岂不令人痛心。来,这第一杯,我们敬他。”

吴中行拿起酒杯一举,大家依他的意思,都一仰脖子干了。艾穆放下酒杯,问邻座的赵用贤:

“汝师兄,听说左都御史陈瓒,倡议六部合疏挽留首辅,可有此事?”

“你这已是过时的消息,”赵用贤放下准备去夹熊掌的筷子,回道,“这陈瓒受了李义河的撺掇,想联络部院大臣一起上本挽留张居正,但却没几个响应的。不是部院大臣都像天官张瀚这般有气节,而是他们中像王国光、王之诰等,都是张居正的密友,出来说话不方便。但也用不着他们了,今天下午,御史曾士楚和吏科给事中陈三谟慰留张居正的手本,已送进了大内。”

乍一听这消息,艾穆鼻子一哼就变了脸,切齿骂道:“这些士林败类,竟弃国家纲常伦理而不顾,争以谄谀为荣,真把人活活气死。”

在同僚中,艾穆的倔犟是出了名的。在座的赵志皋脾气恰恰与他相反,是个息事宁人的和事佬,这时趁机说道:

“和父兄,首辅张大人这几年整饬吏治,改革赋税,惩抑豪强,实有功于社稷。这一点,你是怎么看的?你和首辅是湖广同乡,难道楚狂人,都是如此行事?”

艾穆答道:“当年李白当了退位宰相许圉师的女婿,酒隐安陆蹉跎十年,他自己写诗说‘我本楚狂人,凤歌笑孔丘’。从此,天下人便把那些诋毁孔孟之道的浅薄之徒,称之为楚狂人,这实乃是敝乡的大不幸。但若具体说到当今首辅,楚狂人他可当之无愧。他自用其才,好申韩之学,法峻义薄,长此下去,国家纲常就失去了温良敦厚之风。”

艾穆话一停,做东的吴中行又劝大家饮了一杯酒,吃了几口菜,才又接方才的话头说道:

“和父兄的话言之有理,咱们这帮小虾官,都无缘当面聆听首辅纵谈国是,听说你和父兄曾受到过首辅的单独召见,可有此事?”

“有。”

“首辅究竟是何等样人,能否说给咱们听听?”

艾穆听罢此言,半晌不吱声。因为那一次会见,他实在不愿意再提。

话说万历二年冬天,鉴于各地奸盗蜂起,剽劫府库臧害百姓的案件屡有发生,张居正便请得圣旨实行严厉的“冬决”。所谓“冬决”,就是把罪大恶极者在冬至前后处以凌迟或大辟等极刑。圣旨规定每省“冬决”不得少于十人,这都是张居正的主意。他知道各省官员都是饱读圣贤之书的儒家信徒,讲求厚生好养之德,纵然面对犯下天条按《大明律》必须斩决的罪犯,也往往会动恻隐之心。不求“杀无赦”,但要造七级浮屠,这几乎是官场上的普遍心理。张居正非常厌恶这种伪善人,为了让“冬决”能够切实按他的意图施行,遂决定从两京刑部抽调若干精明官员分赴各省监督此事的实施。到了年底,各省斩决犯人汇总上来,超过了三百人。对这一数目,张居正仍不满意。他平日留意各省刑情,知道该杀的人犯远不止这个数。但就是这个数,亦超过了隆庆时代六个年头“冬决”人犯数额的总和。须知这次大规模的“冬决”也是张居正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结果。当他说动刑部尚书王之诰上本,提出大规模“冬决”的方案时,李太后第一个反对。她一心向佛,早就在一如和尚等高僧大德的开释下,涵养成菩萨心肠。她不同意杀人,甚至提出完全相左的方案,取消今年的冬决。原因是万历小皇帝初登帝座,按惯例应大赦天下。张居正在廷对中,力陈不可。原因是整个隆庆朝因各府州县官员懈于政事,积案太多。若不用重典,则匪盗猖獗,平民百姓惶惶不可终日。如果大赦,无异于姑息养奸,天下大治也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。李太后虽然不情愿,但无法驳倒张居正,只得颔首同意,于是才有同意刑部公疏的御旨颁发。按理说,去年“冬决”的结果令人满意,但在各省上奏的本子中,张居正发现陕西省只斩决了两名囚犯。而在以往的邸报中,张居正知道陕西省属于大案重案多发地区。为何匪情猖獗之地被斩决的犯人反而最少?张居正命人查究此事。据刑部禀报,前往陕西督察此事的是刑部员外郎艾穆。对于这个艾穆,张居正早有耳闻,知他学问人品都好,便趁去年京察之机,将他从国子监教谕任上升调到刑部。他虽然给艾穆升了官,却从未见过这个人,因此决定将他召来一见,要当面问个究竟。

当艾穆应约走进首辅值房,张居正犀利的目光扫过来,逼得艾穆低下头去。张居正劈头问道:

“让你去陕西办差,办得如何?”

当艾穆应约走进首辅值房,张居正犀利的目光扫过来,逼得艾穆低下头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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