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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芮直接来到父亲的办公室。
父亲关守诚正在办公室里戴着老花眼镜写东西。
“爸，忙什么呢？”
“芮芮回来了？我给县里写个报告。你前段时间说出差，到底去哪了？神神秘秘的。”关守成看到女儿回来，赶紧放下手中的笔。
关芮在关守成对面坐下，云淡风轻地回答父亲：“跑了好几个地方。学习、充电、采风。”
“你啊，就是喜欢自由自在。对了，晓菲说你帮我们联系了一个神秘大客户，明天来厂里考察？”
“对。”
“是什么样的客户？”关守诚摘下老花眼镜，直直地望着女儿。女儿一直以来对厂里的事不感兴趣，怎么突然还介绍客户了？
“爸，近来厂里效益如何？”关芮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题。
“还能怎样？不过是我的那些老关系维持着。唉，不好办呢。品种不齐，设备老旧，产能受限，自然价格上就没什么优势。总而言之，难。有些厂家都开始做配方颗粒了，我这没办法，跟不上。”关守诚愁眉苦脸。这也是父女俩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谈厂里的情况。
“要不，咱别干了，关了，回省城过退休生活。”关芮故意以退为进。
“那怎么行。我付出了多年的心血。芮芮，你说，如果爸爸把省城那套房子卖了，投到厂里，你会不会怪爸爸？”关芮没想到父亲有这样的执着，居然想到卖房投到厂里。这是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了。
“爸，您就剩那么点家产了，万一有个闪失，那可真叫居无定所......再说了，就现在厂里这种状况，卖了房子也不一定做得好。现在厂里不光是钱的问题。”关芮不敢想，难不成，他准备孤注一掷？他不会真的铁了心吧？
“这不随便说说嘛，你妈那一关也过不了。我现在正在向上级主管部门打报告，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政策上的扶持。不过，即使扶持，也有限啊。”父亲情绪低落地靠在椅子上。
“爸，我不是说啊，即使卖了房子，解决了硬件改造问题，厂里的日子还是不好过。业务渠道拓展不得力，管理上也跟不上，人才问题也需要解决，咱们还是得承认，现在各方面都有问题。”关芮说得很直接。
“那你的意思是？”关守诚没想到女儿今天说出这么深刻的见解。
“我觉得，引进投资，与有实力的公司合作，拓展业务空间，引进人才，全面提升管理水平。”关芮终于说出了心里话，她不想父亲一个人独自支撑。
“你的意思是要我卖厂？”
“不是卖，是合作，找合伙人，投资入股，共同管理，这是目前我认为最佳的方案。”
“投资入股就是卖厂！这是我一手打造的，就像我的另一个孩子，有感情，我可舍不得。”关守诚不乐意。
“又不是全卖，您还是可以当股东啊，大股东，有控制权的那种。”
“合伙的生意不好做。这个厂一开始不是还有两个合作伙伴？开会的时候总是意见有分歧，这不，早两年他们觉得利润太薄不干了。这几年我一个人说了算，办事效率大大提高。近两年是市场大环境不好，其实我的理念没问题。要做什么怎么做，我心里清楚得很。”关守城对于找人入股合伙不感冒。
虽然这在关芮的意料之中，但她还是不愿放弃。
关芮望了父亲一眼：“爸，我听陈晓菲说了，厂子下半年就要过Gmp，如果过不了，厂子就要关门。现在这个样子，她说大概率通不过，因为现在验收的标准更高要求更严了。”
关守诚沉默不语。这个问题，点到了死穴。所以，他想到了卖掉省城的房子。当然，也就只是一个念头。老婆肯定不会同意，同时，也觉得对不起女儿。这是他留给女儿的房子，况且从法律上来说，那个房子并不属于他，现在的房主是关芮。
“爸，思想和观念要与时俱进，如果能够遇到好的合作伙伴，一切迎刃而解。厂子保住了，您的心血没白费，合作不是卖厂，是把厂子做得更好，合作共赢。您不想看到它红红火火充满活力？”关芮耐心相劝。
“那万一合作不好呢？人家拍屁股走了，留下烂摊子还不得是我来收拾？除非我不失去控制权，厂里还是我说了算。”关守诚已经习惯一言堂，合作，是不是他这个厂长也可能当不成了？
“那要看和合作方谈判的结果。明天来的客人如果对咱们厂有兴趣的话，爸，不管您心里怎么想，也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，咱们先把接待工作做好，至少表面上不拒绝人家，留条后路，行吗？这可是我跑了很多路才找到的人，咱们要抓住难得的机会。”关芮想控制权、股份的多少那都是下一步的事，先要对方感兴趣，没兴趣想多了都是白搭。
关守诚没有正面回答，而是对关芮说：“赶紧去看看你妈吧，她一直盼你过来呢！”
“嗯。我这就去。爸，不管您心里怎么想，明天咱先把接待工作做好，把咱们目前真实的情况展示给对方，不夸大，但也不刻意诉苦。”关芮再次叮嘱。
“行行行，这些我比你懂。”关守诚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女儿一向不管厂里的事，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上心了？
估计是陈晓菲和她说了厂里的情况，她俩联系多，陈晓菲为了厂里迁址过Gmp的问题找过他好多次了。作为质量负责人，她比他还急。
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，但女儿的话不无道理。再不变革，厂子能不能存续都是问题。关守城自然懂这个道理。他不是没想过寻找合作伙伴，只是，每每想到这些年的心路历程，就有些心痛。
厂里早些年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，凭着他敏锐的市场洞察力，好几次中药材涨价的时点他都把握得很好。但这两年突然一下就不行了。一来，市场竞争越来越大，二来，他的这个厂确实没有进行产业升级。当年他的软硬件都算不错的，但经过十年的沉浮，目前明显落伍了。
明天到底来什么客户？他总觉得女儿和陈晓菲对他有所隐瞒。